他那狂暴的眼神一点点褪去,被无尽的悲伤所淹没。
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,缓缓蹲下,伸出那双能锻造神兵、布满老茧和烫伤的手,小心翼翼地,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,接过了那张画。
他凝视了很久,很久。
然后,他捡起一支记号笔,在那片空白处,颤抖着画上了一个戴着巨大护目镜的男人,和一个温柔微笑的女人。
最后,他在那个男人的画像旁边,写下了两个字。
“爹,我焊好了。”
字迹扭曲,却力透纸背。
那是他三十年来,第一次写下的,属于自己的话语。
站在门外的苏清叶,通过微型镜头目睹了这一切。
她沉默地转身离开,没有打扰这迟到了三十年的告解。
第二天,她单独约见了哑叔。
没有追问,没有探究。
她只是从空间里取出一枚温润的石子,递到他面前。
那是在火蛇埋骨之处,新凝结出的灵泉结晶,上面还残留着火蛇那份决绝赴死的炽热意志。
“你不必开口,”苏清叶的声音平静而清晰,“但你的刀,得听懂主人的心。”
哑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石子,仿佛要把它看穿。
良久,他伸出粗糙的手指,接过石子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当晚,工坊内亮起了最后一次强光。
哑叔将那枚石子整个熔入了即将成型的刀脊之中。
就在刀身与石子完美融合的刹那,整座基地的所有灯光,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,工坊内更是瞬间陷入了三秒钟的黑暗,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存在被这一行为彻底激怒。
破障刀,终于铸成。
刀身长约一米二,通体暗沉,不见丝毫光泽,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。
唯有刀脊正中,一道淡淡的、温润的血色纹路若隐若现,正是那枚灵泉结晶所化。
测试场内,陆超手持新刀。
他深吸一口气,肌肉贲张,对着一块五厘米厚的特种模拟装甲板,猛然劈下!
“嗤——!”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一声仿佛布匹被撕裂的轻微声音。
那块坚不可摧的装甲板,从中间被平滑地一分为二,切口光滑如镜。
但这并不是最惊人的。
在刀锋划过的空气中,一道细长的暗红色痕迹,竟凭空停留了足足半秒才缓缓消散,如同在无形的画布上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!
“空间波动异常!”文秘书在指挥室里失声惊呼,“局部空间参数发生了短暂的、剧烈的熵增!我的天……它伤到的不只是物质,它……它割伤了空间本身!”
就在众人震惊之时,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穿墙而入,踉跄着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是灰鼠!
他的脸色罕见地苍白如纸,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,再也不见平日的玩世不恭。
他指着陆超手中的刀,声音都在发颤:“你们……你们这群疯子!你们造出了什么东西?!”
“它会疼的!你们让它感觉到疼了!”
“门……门在哭!”
说完,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,身形一晃,再次融入墙壁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苏清叶缓缓走上前,从陆超手中接过了那把破障刀。
指尖触碰到刀脊的瞬间,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、有节奏的震颤,仿佛她握住的不是一把冰冷的武器,而是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。
她抬起头,目光穿透基地的穹顶,望向遥远的、深海的方向。
指挥室的大屏幕上,代表着深海平台的那个巨大红点,此刻已不再是规律的闪烁。
它正以一种毫无章法、忽长忽短的频率疯狂跳动着,像极了一个因剧痛而抽搐痉挛的生命。
苏清叶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既然它怕疼,”她轻声说道,声音不大,却传遍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,“那就让它,疼个够。”
“命令!”她的声音陡然提高,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断,“突击小队全体成员,进入最终备战状态!七十二小时后,准时出击!”
那一夜,基地里出奇的安静。
然而,几乎所有在梦乡中的人,都隐约听见了一阵遥远而空灵的哭泣声。
那哭声细细碎碎,像是来自四面八方,又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。
成千上万个孩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在寂静的夜风中低语着同一句话。
“别开门……但也别关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