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比免费供餐更深一层的逻辑——给予尊严,比给予食物更重要。
傍晚时分,轮到哑叔在清叶学堂的工地门口值守。
这里还只是个地基,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里将是“灯火”的未来。
哑叔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枯坐着,他捡起一截烧剩的炭条,在冻得坚硬的地面上,开始画一些简单的符号——日、月、水、火。
起初无人理会,直到小芽搬来自己的小板凳,乖巧地坐在他身边,用她那软糯的童音,一笔一划地跟着念:“火……不是用来烧饭的,是……用来记住的。”
这句从苏清叶那里听来的话,由小芽说出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。
几个在附近玩耍的孩子好奇地凑了过来,然后是孩子的父母。
渐渐地,哑叔的周围围了一小圈人。
当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,在哑叔的指引下,用颤抖的手,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时,他激动地抬起头,看向哑叔,眼神里充满了询问和渴望。
哑叔沉默地看着那两个字,喉结滚动,他那许久不曾发出清晰音节的声带,此刻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开。
他忽然开口,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,却异常清晰:
“写对了。你活过。”
一瞬间,那个中年男人再也抑制不住,蹲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周围的人群,无不为之动容,泪水悄然滑落。
在这末世,能证明自己活过的,竟是这两个早已被遗忘的汉字。
深夜,苏清叶独自一人巡查融雪池畔。
这是她的习惯,在最安静的时候,感受这座城市最真实的心跳。
她在“忆味墙”上,发现了一张没有署名的新纸条,上面的字迹很潦草,带着酒后的醉意:
“我想再听我爸骂我一句懒骨头。”
苏清叶静静地看了许久,伸出手指,轻轻抚平纸条被风吹起的褶皱,然后取下来,用图钉重新钉在了墙壁最中央的位置。
归途中,她习惯性地绕到母井通道。
当路过那根封存着神秘金属盘的混凝土方柱时,她脚步猛地一顿。
杀手的直觉,让她察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异样。
柱体附近的积雪,有几处极其轻微的踩压痕迹,不同于日常巡逻队的标准步幅,更像是有人在这里长时间停留、观察。
她没有声张,只是默默记下痕迹的位置和形状,转身离去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。
第二天清晨,她不动声色地调换了母井区域的哨岗顺序,将最警觉的两名老队员安排在了暗处。
随后,她让陆超以“加固内部照明电路”为由,亲自带着工具箱进入通道,在混凝土柱体周围,布下了几根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极细金属线。
这些陷阱不会伤人,但任何触碰,都会引发一个微小到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机械位移。
第三日,正午。
一场风雪过后,久违的阳光竟短暂地刺破了厚重的云层,为这座灰败的城市镀上了一层脆弱的金色。
老兵带着五个男人来到了基地报到。
这五人,都曾是永夜守备队的队员,此刻却一脸局促,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一丝期待。
他们自愿编入基建队,从最基础的体力活干起。
交接时,陆超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。
他发现,其中一个站在队伍末尾的男人,袖口上沾着几点新鲜的、还未完全冻结的泥屑,眼神在与陆超对视的瞬间,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。
陆超不动声色地接过名单,在那个名字上轻轻点了一下。
苏清叶则笑着从厨房里端出几碗热气腾腾的汤面,亲自递到他们手中:“欢迎。先来暖暖胃,也暖暖心。”
她的笑容温暖和煦,眼神却如寒潭深不见底。
镜头缓缓拉远,掠过众人或感激或复杂的脸庞,最终定格在母井通道深处。
那根冰冷的混凝土柱,静静地矗立在阴影里。
阳光无法触及的角落,一根绷紧的、几乎透明的丝线,正发生着极其轻微、却不容忽视的震颤。
有人,在昨夜来过。陷阱,已经被触发了。
风再次掠过“忆味墙”,那张写着“我想重新做人,行吗?”的纸条,在阳光下翻飞,如同一只挣扎着想要破茧的蝶。
而答案,似乎正随着那根震颤的细线,即将揭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