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语气公式化,听不出丝毫情绪。
凌无双看着他这副故作平静的样子,忽然起了几分促狭之心。
她端起旁边侍女刚奉上的热茶,轻轻吹了吹浮沫,状似随意地说道:“难处倒没有,只是今日听闻了一桩趣事,觉得有些好笑。”
“哦?”司徒岸挑眉,示意她说下去。
“听闻前几日军演,西大营临时改了战术,专克骑兵冲锋,什么钩镰枪阵、陷马坑,弄得像模像样。”
凌无双抿了一口茶,眼角余光留意着司徒岸的反应,“结果北大营更绝,直接不用骑兵了,反倒赢了。
真是兵不厌诈,有趣得紧。”
她话语轻松,仿佛真的只是在闲聊一桩趣闻。
司徒岸闻言,执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,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,只是眸色深沉了几分,语气淡淡:“军演练兵,本就是为了发现问题,锤炼战术。
西大营主将若能因此有所得,亦是好事。”
看他还在那里死鸭子嘴硬,一本正经地扯着官话,凌无双终于忍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她这一笑,如同春雪初融,瞬间打破了书房内凝滞的气氛。
司徒岸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笑,微微一怔,带着些许疑惑看向她。
凌无双放下茶杯,走到他的书案前,双手撑着桌面,微微俯身,一双明眸含着未尽的笑意,直直地望进他眼底:“我的丞相大人,您平日里算计朝堂、平衡各方的手段呢?
怎么如今竟学那三岁稚童,与人斗起气来了?
又是拖延公文,又是指点军演,您不觉得……有失身份吗?”
她的话语带着亲昵的调侃,目光清澈,没有丝毫责备,只有一丝了然与无奈的纵容。
司徒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直白的话语弄得一时语塞。
看着她近在咫尺的、带着笑意的容颜,嗅到她身上淡淡的、混合着皂角与卷宗气息的清香,他心中那点因萧景宏而起的烦躁与醋意,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后的微窘,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悸动。
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,耳根微微泛红,语气却依旧强自镇定:“本相不知凌大人在说什么。
政务军务,皆按章法行事,何来斗气一说?”
“是吗?”
凌无双拖长了语调,显然不信,“那为何我瞧着,近日但凡与靖王殿下沾边的事务,都格外‘曲折’些?”
司徒岸抿了抿唇,不说话了。
他总不能直接承认,自己就是看萧景宏不顺眼,就是不想让他好过,就是……介意他对她的那份过于殷勤的“故友情谊”。
看着他这副难得吃瘪又强装镇定的模样,凌无双心中的烦恼仿佛也减轻了不少。
她直起身,不再逗他,正色道:“好了,不说笑了。
我今日来,是有几处账目上的疑点,需与丞相核对。”
她将话题拉回正事,司徒岸也迅速收敛了心神,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睿智。
两人就着烛光,开始仔细分析卷宗上的数据,时而低声讨论,时而凝眉思索。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,淅淅沥沥。书房内,烛火摇曳,映照着并肩而立的两人。
虽然之前有着小小的别扭,但一旦投入到共同关注的正事中,那种默契与信任便自然而然地回归。
只是,凌无双知道,萧景宏那边的问题,以及司徒岸这偶尔发作的“幼稚病”,并不会就此消失。
她夹在中间,既要维持与童年玩伴的正常交往,又要安抚好似被踩了尾巴的丞相大人,还要顶着压力调查可能涉及双方的军械案……
这其中的烦恼与平衡,着实让她感到有些心力交瘁。
只盼这案子能早日水落石出,或许到那时,这些令人头疼的纷扰,才能有个了结。
(第131章已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