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志炼没有回答。他能感觉到,体内的力量正在沸腾。青铜剑刃每动一分,就有星陨砂从四面八方涌来,在他周身形成淡蓝色的光罩。那些曾被他杀死的敌人、被他辜负的人、被他遗忘的脸,此刻都浮现在光罩里——师父的教诲、灵珊的笑容、任盈盈的琴音、仪琳的佛珠……
“够了!”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,“你可知,这力量是要吞噬你心智的?”
龙志炼猛然回神。他看见老者的黑鞘剑上,竟也浮现出与自己臂弯处相同的逆鳞纹路——原来这老者也是“剑胚”,只是他的力量早已被压制,此刻正借着龙志炼的力量苏醒。
“老丈,您究竟是谁?”龙志炼收剑入鞘,逆鳞纹路缓缓退去。
老者长叹一声,将黑鞘剑插回腰间:“老朽姓铸,单名一个‘剑’字。当年铸剑山庄被毁时,我是庄主的书童。”他指了指龙志炼臂弯处的剑刃,“这柄剑,是你父亲用最后一块星陨玉铸的,名为‘破妄’。”
“破妄?”龙志炼伸手触碰剑刃,只觉一阵温热。
“不错。”铸剑点头,“破妄,破的是人心之妄,江湖之妄。”他指向茶棚外,“你看这些人,他们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,其实都是被星陨砂操控的棋子;你以为岳不群是大恶人,可他自己,又何尝不是另一枚棋子?这江湖,从来就没有‘正’与‘邪’,只有‘想赢’和‘怕输’。”
钟镇突然暴起。他的紫霞剑不再走华山剑法的路子,反而使出了辟邪剑谱的诡异招式——左冷禅竟将两派武功合二为一,练出了这等邪功!
“小心!”铸剑挥剑格挡,黑鞘剑与紫霞剑相击,竟迸出火星。
龙志炼这才发现,钟镇的右肩缠着青铜铃铛的碎片——正是昨夜令狐冲炸碎的那些。星陨砂正顺着碎片渗入他的体内,让他的招式变得既快且狠,全然不似华山派的君子剑法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龙志炼低声道,“左冷禅早就在五岳弟子体内种下了星陨砂的种子,只等合适的时机唤醒。”
“不止五岳。”铸剑的声音里带着悲怆,“当年星陨砂坠地,散在天下各处。少林的渡元禅师、武当的冲虚道长、甚至日月神教的东方不败……他们都在找‘剑胚’,找能掌控这股力量的‘第九子’。”
龙志炼突然想起令狐冲临终前的话:“江湖是我们这些人的欲望养出来的怪物。”原来如此,连方外之人,都逃不过这欲望的纠缠。
“那我该怎么做?”龙志炼问。
铸剑的剑突然剧烈震颤。他望着龙志炼臂弯处的逆鳞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:“破妄剑需要真正的‘破妄人’。你要找到剩下的六块星陨玉,解开铸剑山庄的血案;你要找到左冷禅的阴谋,阻止他用星陨砂控制整个江湖;最重要的是……”他将目光投向龙志炼的眼睛,“你要找到自己,不是‘剑胚’,不是‘容器’,是龙志炼。”
钟镇的紫霞剑再次袭来。这次,龙志炼没有躲闪。他迎着剑锋迈出一步,青铜剑刃“铮”地出鞘,却没有刺向钟镇,而是刺向了自己的心口。
“龙公子!”铸剑惊呼。
鲜血溅在青石板上,绽开一朵红梅。龙志炼却笑了,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澈:“破妄,破的是自己的妄念。”他抽出染血的剑,指向钟镇,“现在,该你说遗言了。”
钟镇的脸色终于变了。他想退,却被龙志炼的剑气锁定,连华山派的“紫霞神功”都提不起来。
“你……你疯了?”
“我没疯。”龙志炼的声音很轻,“我只是明白,江湖的路,要自己走。”
剑刃入肉的声音很闷。钟镇的身体缓缓倒下,临死前还瞪着眼睛,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竟敢自断生路。
“傻小子!”铸剑冲过来按住他的伤口,“你这是何苦?”
龙志炼摇头:“老丈,您说过,破妄要破自己的妄念。我从前总想着做个好人,做个大侠,可好人会被欺负,大侠会被利用……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,“现在我才明白,我要做的,是做自己。”
血渐渐止住了。铸剑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,倒出颗金色的药丸:“这是‘续脉丹’,能吊你三天性命。”他扶起龙志炼,“跟我走,去铸剑山庄的废墟,那里有你父亲留下的东西。”
龙志炼望着满地的尸体,望着茶棚里惊魂未定的茶客,望着远处衡山的轮廓。晨雾又起了,遮住了祝融峰的尖顶,却遮不住他心中的光。
“好。”他说,“但我有个条件——等我找到真相,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这江湖,从来不该有‘棋子’。”
铸剑笑了,刀疤跟着颤动:“这才是铸剑山庄的子孙该说的话。”
两人并肩走向衡阳城外。晨雾中,龙志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与铸剑的影子叠在一起,像两柄未出鞘的剑,指向未知的远方。
远处传来晨钟,清月悠长。龙志炼摸了摸怀里的破妄剑,又看了看臂弯处渐渐消退的逆鳞——这一次,他要自己掌控命运,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,也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江湖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