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母亲的‘心匣’。”玄阴子轻轻打开匣子,里面躺着卷绢帛,封皮写着“治心策·续”四个字,下方是行娟秀的小楷:“渊儿亲启。”
龙志炼屏住呼吸,展开绢帛。第一页写着:“渊儿,娘知你心有执念,总想着替娘报仇。可娘要告诉你,真正的仇,不是某个人,而是人心的贪嗔。当年万蛊门诬陷我‘养邪蛊’,是因为他们怕苗疆的‘善蛊’坏了他们的‘恶术’。你若要替娘守这蛊母洞,便要记住:蛊是刀,心是握刀的手。手若向善,刀能救人;手若向恶,刀能屠城。”
“阿秀,”龙志炼转头看向少女,“你阿婆说,莫师公的母亲是苗疆最温柔的人。原来,她连遗言都是这样温柔。”
阿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从怀里掏出半块梅花糕,轻轻放在石棺前:“阿娘,这是阿秀的点心,给你留的。”
话音未落,石棺突然发出“咔”的一声。棺盖缓缓移开,里面躺着具枯骨,腕间的藤编手环与阿秀摸的那个一模一样。枯骨旁放着个陶瓮,瓮口的红布上写着“守心蜜”三个字,蜜色如琥珀,凝着细碎的金粉。
“这是母亲的‘心蜜’。”玄阴子取出一勺,喂给阿秀,“你尝尝。”
阿秀舔了舔嘴唇,甜津津的味道在舌尖化开。她突然瞪大眼睛:“龙哥哥,这甜,和阿婆的红薯粥一样!”
龙志炼心中巨震。他想起昨夜在善蛊洞,莫渊母亲木雕前的红薯粥,想起阿婆递来的粥里沉底的桂花,想起阿秀护着梅花糕的倔强——原来所有的甜,都是同一种温度,都是“人心向善”的味道。
“龙公子,看那里!”梅清欢指向石棺内侧。石壁上刻着幅壁画:苗家少女抱着山雀,旁边站着个穿青衫的少年,正往少女的陶瓮里添蜜。少年的眉眼,与莫渊有七分相似。
“是莫渊。”玄阴子轻声道,“当年他为了救母亲,翻遍苗疆找‘守心蜜’。后来母亲坐化了,他就守着这蛊母洞,替她刻字、养蛊,直到......”
“直到被人诬陷。”龙志炼接口。他想起潘铁柱说过的“莫大侠被万蛊门追杀”,想起祠堂里被烧的牌位,想起九幽蝎王的“你娘勾结邪修”——原来莫渊的一生,都是在替母亲洗清冤屈。
石室突然震动。阿秀怀里的竹篓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半块梅花糕滚到石棺前。白蝶绕着糕点盘旋,突然发出刺耳的啼鸣。龙志炼感觉守暖剑在发烫,剑鞘上的“止戈”二字泛起红光——这是“蛊警”,有什么东西要来了。
“不好!”玄阴子猛地转身,“是万蛊门的‘蚀骨蛊’!他们追来了!”
话音未落,洞外传来羽箭破空声。三支淬毒羽箭擦着龙志炼耳际飞过,钉在石壁上,箭羽上的黑雾正丝丝缕缕渗入石缝。“是九幽蝎王的‘腐骨箭’!”玄阴子旋身挡在阿秀身前,短刃划出半轮银月,“他们定是跟着我们的脚印来的!”
梅清欢扯下衣襟浸了守心蜜,捂在阿秀口鼻上:“蜜能避毒。”她旋身舞起银簪,簪头莲花绽开,将黑雾绞成碎片。龙志炼握紧守暖剑,剑光如电,挑飞腐骨箭,却见箭簇上刻着个“蝎”字——正是万蛊门的标志。
“龙志炼!”洞外传来九幽蝎王的笑声,“你娘当年害我家三百口,今日我便要你偿命!你莫渊老贼藏了《蛊母经》,今日我便掘了这蛊母洞,烧你满门!”
“住口!”龙志炼大喝一声,守暖剑出鞘。剑光如电,直取洞门。却见洞外涌进十余名黑衣人,为首者手持青铜幡,幡面绣着九只交颈毒蝎——正是九幽蝎王。
“小杂种,你娘是邪修,你也是邪修!”九幽蝎王挥动青铜幡,幡上毒蝎化作黑雾,漫进石室。“今日我便用你的血,祭我义兄!”
龙志炼挥剑斩散黑雾,却见黑雾里浮出万千细针,直取阿秀!女孩吓得缩在梅清欢怀里,银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。龙志炼心胆俱裂,正要扑过去,却见阿秀突然抓起竹篓里的碎饼干,用力撒向黑雾。
“阿秀!”梅清欢要拦,却已来不及。
碎饼干落在黑雾里,竟发出“滋滋”声响。黑雾里的细针突然转向,如利箭般射向九幽蝎王!老贼大惊失色,挥动衣袖抵挡,却被细针穿透护体罡气,扎得满脸是血。
“这是......”
“梅花糕的碎渣。”龙志炼忽然明白,“阿秀用最干净的甜,破最毒的蛊。”
九幽蝎王捂着脸踉跄后退,青铜幡掉在地上,黑雾顿时消散大半。“你娘是好人!”梅清欢趁机掷出银簪,正中九幽蝎王手腕。老贼吃痛松手,青铜幡落地,黑雾顿时消散。
龙志炼趁机挥剑挑飞青铜幡,守暖剑横扫,将最后几缕黑雾斩于剑下。
“走!”玄阴子拉起龙志炼,“蛊母洞要塌了!”
三人扶着阿秀冲出石室,只见洞顶的钟乳石正簌簌掉落。阿秀的竹篓里,半块梅花糕滚落在地,却奇迹般地没有碎——饼上的碎渣,正好拼成个“心”字。
“龙哥哥,阿婆说,心是不会碎的。”阿秀指着梅花糕,眼睛亮得像星子。
龙志炼望着她,喉间发紧。他想起昨夜在善蛊洞,莫渊母亲木雕怀里的断腿山雀;想起石龛前的“心”字石板;想起水幕后的白蝶——原来所有的善意,都是这样坚韧,任岁月打磨,任风雨摧折,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温度。
洞外传来马嘶。三人扶着阿秀上马,青骢马“踏雪”正踏过满地碎石,蹄声叩碎夜的寂静。龙志炼望着前方的山路,月光正穿透云层,在林叶间洒下斑驳银斑。他摸了摸腰间的守暖剑,剑柄上的“止戈”二字被体温焐得温热——这剑不再只是杀器,而是他守着的人、念着的情,是他要护着的那轮不落的太阳。
而在他们身后,蛊母洞的洞门缓缓闭合。最后一缕月光透过洞顶的裂缝,照在石棺前的梅花糕上。碎渣拼成的“心”字泛着暖光,像谁在黑暗里点了盏灯,照亮了所有关于善意的故事。
那是希望的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