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珠顺着花瓣脉络滚落,在雪白肌肤上拖出蜿蜒红线,宛如地狱之花新生的蕊。
凌寒颓然跌坐回驾驶座,喉间铁锈味弥漫。
那边,丁浅正一脚踹开仓库内间的铁门。
这一年来,她就是这样活下来的——
铁棍染血,佛珠遮疤,踩着敌人的哀嚎在刀尖起舞。
离开他的丁浅,终究活成了最锋利的美人刀。
丁浅踩着满地呻吟的打手缓步而出,黑色皮靴碾过一只颤抖的手腕,骨骼碎裂声淹没在痛苦的呜咽里。
她指尖懒散地勾着个黑色旅行包,随手抛向阿桑,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。
清点。
越野车旁,她斜倚车门点燃新烟。
打火机的声响在暮色中格外清脆,火星在她苍白的唇间明灭,映得眼尾朱砂痣愈发殷红。
夜风掀起她染血的背心下摆,露出腰间新添的淤青。
阿桑沉默地拉开旅行包,金属碰撞声沉闷而厚重。
确认无误后,旅行包被扔进副驾,砸出一声闷响。
丁浅吐出的烟圈在夜色中缓缓扩散,她望着远处凌寒的车,忽然低笑一声,将烟头弹向黑暗。
阿桑大步走来,眉头拧得死紧:你受伤了。
小伤。
我看看。
烦不烦?
她突然揪住衣摆猛地往上一掀,雪白腰腹间大片的淤紫触目惊心,要现场脱吗?
阿桑一把扣住她手腕,布料地弹回原处。
丁浅冷笑着甩开他的手,转身地摔上车门,像一道无形的界线。
越野车如黑色猛兽般咆哮着掠过凌寒的跑车,带起的劲风刮得跑车微微晃动。
透过瞬间交错的车窗,凌寒清晰地看见后座的丁浅正缓缓抚过后肩,那片被钢管重击的淤紫在车内灯光下泛着狰狞的青黑色。
后视镜里,跑车依然在夜色中紧咬不放。
丁浅的指尖突然在车窗上叩出三声脆响:甩掉尾巴。
阿桑沉默的一脚将油门踩到底,改装越野的轮胎在地面擦出四道青烟,如离弦之箭般撕破夜幕。
强烈的推背感将丁浅重重按进真皮座椅,她却勾起唇角,看着后视镜里那辆固执的跑车瞬间缩小成一个小光点,最终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。
丁浅望着后视镜里空荡的公路,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。
......
凌寒的跑车碾过碎石路面,停在别墅门前时,整栋建筑已沉入死寂的黑暗。
果然如他所料,她并没有回这里。
行。你果然是好样的。
他低笑一声,反手摸向后背,那一记肘击的钝痛仍在脊椎处隐隐发作,转身回到车里。
丁浅,我们来日方长。
凌寒回到家,径直走进书房,反手带上门。
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两张照片,又俯身从书桌抽屉深处拿出第三张,在桌面上一字排开。
第一张照片里,丁浅扎着利落的高马尾,婴儿肥的脸颊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,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,眼里盛着的全是对未来的憧憬。
那是她刚进研究所时拍的工牌照,也是他偷偷藏起来的,唯一一张还带着“过去”温度的照片。
第二张是从凌氏的监控里截取的画面,她剪了利落的短发,堪堪贴着脖颈,曾经圆润的脸颊瘦得棱角分明,下颌线锋利得像把刀,穿着简单的白t恤,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。
第三张是那晚宴会上,陈默趁她不注意偷拍的。
照片里的她站在香槟塔旁,一身黑色吊带裙,纹身爬满肩背,浓妆掩去了原本的模样,眼尾那颗朱砂痣红得刺目,嘴角噙着的笑意看似妩媚,眼底却淬着冰,比刀锋更冷,更伤人。
三张照片并排躺在那里,像一部残忍的蜕变史,清晰地记录着一个女孩从明媚到锋利,从温暖到冰封的全过程。
凌寒的指尖抚过第一张照片里她弯弯的眉眼,那里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纸页上。
可再看向后面两张,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是他。
是他亲手把那个会对着他笑、会赖在他怀里撒娇、会为一点小事就脸红的女孩,一步步逼成了如今这副模样。
他想起她曾抱着他的手臂,叽叽喳喳地说要在研究所做出成绩;想起有一次争吵,他说的那些伤人的话……
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少女,和如今这个眼带煞气的女人,分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她就像彻底蜕了一层皮,连骨相里的温柔都磨尽了。
如果不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人,任谁也无法将这三张照片里的人联系在一起。
怪不得这一年多来,他动用所有关系网都寻不到半点踪迹。
凌寒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,忽然意识到一个残忍的差别——
从前丁浅对旁人漠不关心时,眼底还烧着一团火。
那是对目标的执着,对不公的愤怒,是想要撕碎命运枷锁的狠劲。
她的冷漠是武器,是保护色,是为了抵达某个光明的彼岸。
而现在,
她连眼神都是冷的。
那不是刻意为之的疏离,而是彻彻底底的——不在意。
凌寒突然想起那句哀莫大于心死,喉间蓦地涌上一股铁锈味。
他这才惊觉,自己宁愿看她恨意滔天地捅来一刀,也好过面对她如今这副——连恨都懒得恨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