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士熟练地拉上了病床周围的隔帘。
她背对着凌寒,慢慢解开了病号服的纽扣,将上衣脱掉。
护士小心翼翼地开始解开缠绕在丁浅胸前的绷带。
当纱布被全部取下,她整个背部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凌寒眼前。
大片蔓延的、色彩浓烈妖异的曼珠沙华纹身,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,冲击着他的视觉。
血红的花朵恣意绽放,缠绕着纤细的枝蔓,从她肩胛骨一路蔓延至不堪一握的腰际,与她苍白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。
凌寒的呼吸骤然停滞,瞳孔猛地收缩。
虽然他见过她的纹身,但都是在穿着礼服的情况下,只见过零星的部分,他从未如此完整地见过这个纹身。
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她的整个背部。
这些年,她究竟经历了什么,才会选择将这样的印记刻满整个背部?
像是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一般,丁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。
而凌寒也回过神了,他的视线从纹身移开:
“转过来,我看看伤口。”
丁浅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无奈:
“这……”
“我看看。”
丁浅知道,他执拗起来,是毫不妥协的。
她只好将手臂微微抬起,稍稍遮挡了一下胸部,转了过去。
他的视线牢牢锁在那显露的伤口上。
缝合线像一只丑陋的蜈蚣,横亘在她左胸心脏的位置,周围的皮肤还带着红肿和青紫的淤痕。
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他突然闭上了眼睛,下颌线绷得极紧:
“换药吧。”
丁浅见状,手放了下来,示意护士换药。
护士点了点头,专业而迅速地开始操作。
整个换药过程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中进行。
只有棉签擦拭、药瓶轻碰、以及纱布窸窣作响的细微声音。
凌寒始终紧闭着双眼,眉头深锁,手背上青筋隐现。
而丁浅也一声不吭,仿佛失去了痛觉。
直到护士重新包扎好伤口,轻声说“好了”,凌寒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,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。
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丁浅身上,看到她正默默地将病号服拉起来,遮住了那片刚刚被处理好的伤口和那纹身。
护士端着换下来的染血纱布和药瓶,安静地离开了病房,轻轻带上了门。
凌寒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丁浅,他看着她又恢复了那副看似平静无波的样子,慢慢系着病号服的扣子。
他抬起手,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她胸前那处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边缘,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:
“疼吗?”
丁浅系扣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她本来想像往常一样,习惯性地吐出那两个字——“不疼”。
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黑暗里徘徊了太久,突然窥见了一丝光亮;
又或者是对陈默那番不算倾诉的倾诉,意外地卸下了她一部分沉重的伪装;
再或许是凌寒此刻那小心翼翼的动作,精准地勾起了那些早已被尘封的、被他捧在手心里娇惯着的遥远记忆……
她的嘴唇突然不受控制地瘪了瘪,微微颤抖起来,一个软糯的音节从她唇间逸出:
“疼。”
这个字又轻又软,却像一道惊雷劈在凌寒心上。
他猛地一愣,所有的火气、所有的追问、所有复杂的情绪,在这一刻突然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,“噗”地一下彻底泄了气,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慌乱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,极其轻柔地拉了拉她的手臂,将她带得离自己近了些。
然后,他微微低下头,温热的嘴唇凑近她包扎着纱布的伤口,极其轻柔地、一下下地吹着气:
“吹吹,吹吹就不疼了……浅浅乖,不疼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