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生间的换气扇轰鸣作响,搅得空气里满是机械运转的沉闷声响。
青年穿着一身丝质睡衣,随意地坐在大理石盥洗台面上,他翘着长腿,脚尖踩着马桶盖,手里的镊子坠着一支燃着的烟,烟尾飘着青丝,大腿上摊着个笔记本电脑,一旁的手机正处于通话状态,屏幕亮着微弱的光。他神态疏懒,语气漫不经心地应付着电话那头的人。
何挺推门走进浴室时,撞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桀骜的画面。
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唐凤梧,而不是说一些可爱的话,小鸟依人靠着微生商的人。
“我帮你拖延了时间……别管我用了什么办法,作为回报,你总该把宋河项的瑞士银行账户告诉我了吧。”
唐凤梧移过目光,侧过脸朝他扬了扬下巴,何挺心领神会,转身轻轻将浴室门给关上,将交谈的声音锁在了浴室之内。
“你胆子可真够大的,”电话那头传来唐绮阳标志性的阴柔嗓音,带着几分玩味,“我原本没指望你真的有用,唐凤梧,你就不怕这次弄出来的动静太大,收不了场?还是说,你打算让宋河项替你背锅?”
何挺屏住呼吸,静静听着。
“你在我为担心吗?”唐凤梧笑了,手心托着脸,烟丝在脸边静静燃烧,“放心了,我不会像三舅舅您这样废物,草芥人命,越过他的底线……好了,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结束,从今往后我就不再是你们阵营的人了。”
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,久到何挺都以为通话已经中断,唐绮阳的笑声才透过听筒传了过来,尖锐又刺耳:“那你可要小心了,像微生商这样的圣父,底线值域可不是一般的高,你这么玩火,小心引火烧身。”
嘟——嘟——
忙音响起,唐凤梧脸上笑意褪去,面无表情地取出sim卡,烟头烫在金属芯片上,随后便将没抽完的烟头和掰断的sim卡一同丢进了马桶,按下冲水键,看着他们背水流卷着消失无踪。
“惹到你,宋河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,”何挺看他走到盥洗台前找到漱口水,自己则斜倚着墙玩笑道:“我女朋友就不喜欢我抽烟,每次她劝我戒烟的时候我都觉得她特在乎我。”
唐凤梧按压洗手液放在手心,精心清理干净每一寸皮肤,随后吐了漱口水,往口腔里喷了几下清洁剂。
“你说过了。”随后转过头看向何挺,笑道:“我当然也有啊。”不过角色不同罢了
何挺不记得了:“我说过吗?上一个还是这一个?……话说你这事儿做的确实不道德,你舅舅对你这么好,怎么还……嗐,踩在他底线上蹦跶。”
唐凤梧挑了挑眉,不置可否:“他就是这样以挽救万物生灵为己任,悲天悯人的好好先生模样。总觉得自己对我已经够心狠了,实际上呢?一点防备都没有……哈哈,永远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,无论我怎么挑衅都自以为是地迁就我,还以为我是在耍小孩子性子。”
他依然记得微生商带着自己的手,亲手掐上他咽喉时,身体带来的战栗,“什么叫我喜欢玩教我做?真是无趣……傲慢。”
何挺愕然,虽然听不懂他后面的碎碎念,还是道:“你挑衅他干嘛?要不是我知道你投靠唐绮阳是因为有苦衷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纯有病!”
“你爱怎样认为怎样认为啊,”唐凤梧看了眼手机,对何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嘴角咧开狡黠的笑:“时间差不多了。”
何挺一头雾水,眼睁睁看着唐凤梧打开门走了出去,没等他想通唐凤梧话里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,便听到一墙之隔的门外传来一阵阵骚动,几道沉重的脚步声正在急速逼近。
下一秒,房门被猛然撞开,几名身着勘察服的技侦人员鱼贯而入,身后跟着风驰电掣的微生商和赵铭,个个神色肃穆,如临大敌。
何挺心里咯噔一下,暗道经侦的人来得这么快?那笔钱的流向他们应该做得天衣无缝才对。
然而,出乎他意料的是,微生商刚一走进门,便目不斜视地大步走向唐凤梧,面上交织着寒霜还有浓烈的关切。他一把将唐凤梧的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,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,呼吸急促,声音沙哑得厉害:“没事吧?”
唐凤梧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慌,他摇着头,环顾周围到处检查的勘测员,小声问道:“舅舅,他们是来干什么的?”
何挺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。
废话!来抓你的啊!做了什么缺德事自己心里没数吗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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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禹这几天周末都回老宅,听见这动静便上楼觑了一眼,看向面色严峻的微生商和一旁委屈巴巴的唐凤梧,试探着问道:“发生什么了?”
何挺感觉冷汗都要把他的脊背浸透。
终于听到有人找他搭话,他哆嗦着腿,转过头,目光惊恐,然而从中竟莫名能读出几分劫后余生:“从凤梧的房间里,搜出了两个针孔摄像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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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铭给唐凤梧做了简单的笔录之后,便带着技术中队的人离开了老宅。
何挺离开的时候,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唐凤梧靠着微生商抹眼泪,肩膀微微耸动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