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涛坐在省厅办公室的椅子上,指尖轻轻捻着那张沈韶华留下的文件,粗糙的纸面被摩挲得发皱。
他的目光在娟秀的字迹上反复扫过,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刻进脑子里。这不仅是三个名字,更是三条藏在暗处的生命,是沈韶华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。
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深棕色的皮质笔记本,这是他从光明市带来的老物件,封面已经磨出了包浆。
翻开空白页,他将每个名字逐一抄录,笔尖在纸上划过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抄录时,他边写边在脑海里复盘着沈韶华提起他们时的语气。
说起林立时带着几分惋惜,提到钱瑶时语气沉重,讲到陈默时又多了些敬佩,这些细微的情绪,都成了他拼凑线人鲜活轮廓的碎片。
第一个名字是林立。
严涛在旁边工整地标注了“帮派潜伏”,笔尖顿了顿,指腹无意识地蹭过这四个字。
他在刑侦一线摸爬滚打了十几年,哪会不知道“潜伏”二字背后的凶险?
韶华特意这么写,是有心帮他。点明了身份,又没把话说得太透,给了他和线人转圜的余地。
他继续往下想,沈韶华提过林立是为了给病重母亲筹钱才加入帮派,这让严涛心里一揪。
多少底层人被逼到绝境时,都会做出这种饮鸩止渴的选择。
他仿佛能想象出那个年轻人在医院走廊里踱步的焦灼,握着诊断书时指节泛白的模样,以及签下入帮协议时咬牙闭眼的决绝。
母亲去世后,林立也想及时抽身,可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?
严涛想起自己曾经打掉的那些帮派,控制人的手段从来都是软中带硬。
林立那边的老大就用“送妹妹去高级学府”的借口,把他妹妹控制住了。
这看似温情的举动,实则是用最卑劣的方式掐住了林立的软肋。
严涛叹了口气,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,笔尖用力,墨水晕开了一点。
这是提醒自己,第一步必须先查查林立妹妹所在的学校,看看孩子过得好不好,有没有被帮派暗中监视。
沈韶华没直接把孩子接出来或派人保护,就是想让他来做这件事,这份“恩”得他自己施,才能让林立真正信任他。
第二个名字是钱瑶,备注是“娱乐场所线人”。
严涛看到这几个字,眉头就拧了起来。
钱瑶的过往,有点让严涛难以启齿。
因为她早年是被人贩子拐卖过来的。这算是他们警察的过失。
后来钱瑶被黑帮老大看中,被迫做了情妇。
名义上是酒吧老板娘,实则活得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,经常被当作“礼物”送给别人。
可谁能想到,这个在醉生梦死里沉沦的女人,心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。
她——有个八岁的儿子。
当年她怀胎八个月,因为长期被强迫喝酒抽烟,加上本身体型瘦弱,肚子竟一点没显怀,硬是瞒过了所有人。
“拼尽全力生下孩子,托付给救命恩人抚养……”
严涛仿佛能看到钱瑶在昏暗的出租屋里,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无声落泪的模样。